雲浮公主與天滄三皇子定下婚約的消息一時間傳遍了整個涼州城，人們一時間還沒搞清楚這個天滄三皇子是哪位，後來經人解惑這才恍然大悟，不就是那位自小在雲浮長大的天滄質子嘛。

質子之流多為人不齒，雲浮最高貴美麗的公主要嫁給一個異國質子，雖然在坊間多有議論，但大家也就只敢緊閉門戶在自家裏閑話幾句，終究是不敢高聲議論。

四九倒是在自家主子殿上求親後就一直挺高興，走路都帶著風，白祈熙從宮中出來卻是一直神色平靜，然人捉摸不透他心裏到底作何感受。

四九請白祈熙示下道：“主子，要不要去拜會一下天滄到此的幾位大人？”

白祈熙搖搖頭：“我們直接回府。”

四九想著自家殿下不日就將隨著天滄的使團離開雲浮，在這之前與人打好關系，以後行事也更便宜，但既然主子說回府，四九也只好乖乖跟在了身後。

兩個人前腳剛進了府門，後腳就有人上門拜會，白祈熙為了避嫌沒有去接觸天滄的幾位大人，倒是有人毫無顧忌直接登了他的大門。

來人正是今早抱著白祈熙大腿一陣哭號的徐魏，這人此時少了之前殿上一副哭喪的模樣，看上去倒也像模像樣起來。

被引至庭中，徐魏對著白祈熙盈盈一拜，道：“微臣徐魏，見過三殿下。”

白祈熙還禮道：“徐大人客氣了。”

徐魏自認為看人一向有些門道，今日登門拜訪就是存了試探的心思，想要看看眼前這人到底是一位養廢了的質子，還是胸有城府的潛龍。

徐魏這次倒是沒有再如之前一般，他本就是天滄皇帝的書吏，將皇帝病逝前後發生的一些事情挑挑揀揀向白祈熙說了一遍。

白祈熙聽著自己多年未曾謀面的父皇的往事，心頭也是感慨萬千。

“臣此次前來，從鏡湖入境，南北十二州，景色當真美不勝收，不知到了春夏之際又該是如何一番景象。”徐魏感慨道。

鏡湖南北十二州，南六州是雲浮的國土，北六州便是當初天滄割讓的城池，當年天滄、雲浮一戰，天滄領軍的統領就出身鏡湖北六州，不僅自小在那裏長大，世世代代都是那裏人世，家族中更是出了一位皇妃，只可惜那一戰之後，天滄大敗，天滄軍權也就此易主，廖家從此走上了權力的頂峰，而那位戰敗的將軍不僅要接受失敗的事實，還要獻上自己家族守護多年的土地，最後一怒之下就此撒手人寰，他那位入宮為妃的小女兒，還要將剛剛出生不久的皇子送往天滄為質，最後也是受不住這樣的打擊，在皇子剛剛離開天滄國境時，就在宮中自縊身亡。一吸之間，滿門上下，就此零落，也算得上家破人亡了。

徐魏提到了鏡湖一帶之後，便細細打量著白祈熙的神情，之間白祈熙不急不緩對徐魏道：“鏡湖一帶的風光，我還只是在游記中讀到過，他日若有機會定要去走一走，看一看這鏡湖的風采。”

徐魏哈哈大笑：“這還不簡單，若是殿下有這份心意，大可從鏡湖取道入境，那時正是鏡湖最美的時節。”

白祈熙並未回答對方的提議，只是輕輕撥弄著杯盞裏的浮茶，之間它悠悠在茶碗中打著旋兒，一圈一圈，像是不會停下來一般。

徐魏來坐了半晌，和白祈熙就著鏡湖聊起了一路以來所見的奇花異景，吃了兩杯茶後才離開了這裏。

白祈熙也沒有特意將伺候在身邊的下人打發出去，就任由他們在一旁靜立，聽他們二人說著這些閑話家常。

待徐魏告辭離開，白祈熙說自己累了，身邊只留下四九，其他人魚貫而出。

四九有些不懂，便問道：“這徐大人此來何意啊，難道只是和主子說說自己這一路的見聞解悶？”

白祈熙看看四九，輕輕一笑，“大概就是如此吧。”

提到徐魏，白祈熙不著痕跡地掛上了笑意，徐魏此行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試探，拿鏡湖一事來試探自己的底細。

鏡湖啊，白祈熙目光悠遠，他招呼四九過來：“四九。”

四九連忙湊到白祈熙身邊問道：“主子，您有什麽吩咐。”

“三爺近日可還在涼州城中？”白祈熙問道。

四九一楞，在腦中琢磨了半晌主子口中的三爺指得是哪位，隨後開口道：“主子說的可是那位走鏢的三爺？我記著他前陣子出了遠門，應該還沒有回來。”

白祈熙點點頭，“好歹做了這些年的忘年交，如今我們要回天滄去了，你找人知會一聲，只說盼與他日後相見。”

四九不知道自家主子為什麽對一位鏢師如此上心，不過既然的了吩咐，四九點點頭，照著對方的意思去安排了。

天滄當年有南薛北廖之稱，兩個世家都是統兵出身，齊名多年，只是不想薛家在當年一戰中就此寥落，除了一個入宮為妃的女兒和兩個隨他在戰場殺敵，最終戰死的兒子外，還有一位自小養在身邊的孩子最後不知所蹤，都說這孩子自小就願意野在外面，連薛將軍都灌輸不住，因再男孩中行三，又被家裏上下稱作小三爺。

白祈熙和徐魏午後不過剛剛見過，傍晚時分兩人見面談話的內容就已經送到了雲桉的案前，雲城坐在下首，看著雲桉仔細翻看著上報的內容。

“鏡湖……”雲桉沈吟道。

雲城望著自己的兄長奇道：“鏡湖如何？”

雲桉道：“這天滄使臣和祈熙提起了鏡湖，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。”

雲城道：“天滄使團此次確實是從鏡湖取道入我雲浮邊境，祈熙自小就長在天滄，這些年來一直生活在陛下眼皮底下，該不知道這些往事才是。”

“哎。”雲桉放下手中的密報，嘆氣道：“當年的事情……”

雲城笑道：“當年若不是陛下果決，如今也不會有鏡湖十二州得盛世之況了。”

雲桉沒有接下這話，他只是將密報重又拿起，遞到了雲城面前：“你看，祈熙這孩子到底妥不妥當，為兄只有雲歌這一個女兒。”

雲城順著雲桉的動作結下了他手中的東西笑道：“祈熙也算是陛下一手帶大的，沒有到底陛下不曉得，反要問臣等這孩子如何。”

雲桉嘆息道：“希望沒有看錯人吧。我雲浮助他奪位，想來也可以保兩國數十年安寧，不要再有戰事發生了。我只覺得雲歌的娘親早早離世，都是當年種下的禍根，折了她的福壽。”

雲城拱手道：“陛下節哀。”

雲桉揮揮手：“下去吧。”

雲城起身，退出殿外。

雲城剛回到府上，就聽見瓷器置地破碎的聲音，他皺眉對下人問道：“怎麽回事。”

安王府總管連忙跪倒在雲城身前道：“是小姐，小姐聽了今日宮中傳出的消息後，就一直郁郁，想來是不小心碰到了瓷瓶，奴才這就去看看。”

雲城卻擺擺手阻止了他，“你們都退下吧，本王去看看。”

“王爺，這……”

“退下吧。”

眾人無奈只好退到一邊，雲城剛剛進了府門還是隱隱聽到聲音，越向裏面走聲響越大，雲城的眉頭也就皺的越緊。

“出去，你們都出去，我知道你們都是在看我笑話。”走到內宅，雲城還隱隱聽到了自己女兒的哭喊聲。

又是“啪嗒“一聲。

“小姐，仔細手。”

雲城推門而入，就見雲姝手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，血順著她的手指流到了地上，屋中一片狼藉，上好的瓷器破碎滿地，不過還好雲姝沒有完全失去理智，一些禦制的東西還完好無損的擺放在原處，否則摔破了，被有心人拿住把柄，也可以治她一個不敬之罪。

“還不去請了郎中，仔細看看小姐傷得如何。“雲城怒道。

屋裏屋外的奴婢見雲城來了，烏壓壓跪倒了一片，聽他吩咐便由一個小丫頭匆匆跑去外宅傳話請郎中了。

“你們都出去，都出去。“雲姝也不顧自己手上的傷口，撿了身邊一個瓷器擺件就要往地下丟，卻被雲城一把按住。

“鬧夠了沒有。”這話顯然是對女兒說的，之後雲城又回身吩咐道：“你們都出去。”

一屋子下人原本就不想留在這裏蹚渾水，見雲城沒有怪罪，只是讓他們退下，眾人如蒙大赦，都逃也似的出去了。

“父王，父王。”雲姝最終忍不住哭著撲到了雲城的懷裏，“為什麽，我不懂，為什麽所有的好處都該是雲歌的，那我呢，為什麽就沒有人肯看看我。”

雲城當然也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，當年雲姝還小，進宮見了一次天滄小質子，也不知怎的就愛和他一處玩，原本嬌生慣養不愛湊在雲歌面前做擺設的女兒，自那以後總是癡纏著自己帶她進宮，後來白祈熙自行建府，雲姝更是常常上門，雖然雲浮女兒熱情些並沒什麽，但是誰都知道公主與那天滄質子從小青梅竹馬，這故事裏卻從來沒有自家女兒的位置。

“哎。”雲城嘆氣，緩緩摸了摸雲姝的頭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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